满唐华彩 第1175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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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展其人,薛白见过几次。那是在讨伐史思明之时,刘展被借调过来,他颇有能力,立下了一些功劳。 但最让薛白印象深刻的是刘展出身微寒,为人有城府,不苟颜笑,但对士卒非常体恤。正是因此,薛白才在施行新法后调他到江南东道这个税赋重地,让他以武力保证新法的施行。 这种情况下,有人告刘展谋反,薛白的第一反应是为了阻挠新政的诬告。 可他收到的这封密报里,却是指出刘展乃是开元二十三年间在东都造反的刘普会的养子,甚至牵扯到天宝年间华清池刺杀玄宗的案子。 密报里还列举了一些罪证。 薛白轻轻敲着手指,闭上眼思忖着,认为这件事不是小事。 若刘展真的反了,后果必然非常严重;就算他不是真心谋反,有人罗织出这么详尽的罪名对付他,未必不能真逼反他。 奏折是以杜有邻的名义递来的,而具体查到刘展往事的,却是如今在江南东道负责变法的转运使李藏用。 这件事与裴奰弹劾颜杲卿一事很像,可想而知,往后还会有越来越多类似的事。 薛白或许可以从河北赶赴江南处置,却不可能再从江南赶到山南、岭南,这不是天子该做的事。 可以预见朝廷变法的阻力正在逐渐加大,薛白思来想去,决定依原计划沿运河南下。 而刘展正在苏州,若他真心谋反,一旦御驾过了江淮,他便有可能沿运河而上,劫持天子。 但目前并没有人阻止薛白,此事是密奏,只有寥寥数人知晓。 数日后,薛白从范阳启程,继续巡视河北。 临行之前,他下旨放了颜季明,却也贬了颜季明的官,惩戒他闯入朝廷封禁之地,这是依唐律处置的,毕竟颜季明与史朝英来往,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罪。 “你阿爷说你一天到晚不务正业,想把你送到长安,你怎么看?” “陛下,我没有不务正业。”颜季明道,“我想留在河北,想要有朝一日为大唐扫清外虏,平定塞外!” “你已经被罢官了。” “陛下不是说过吗?只要史朝英立下功劳,便能证明我的清白。”颜季明道:“我要去回纥部再次劝说她的部属。” 薛白摇头道:“那你还是随我走吧。” “这是陛下的旨意,还是私下里劝臣的?” “算是旨意吧,说来,你也算是国舅。” “怎么能‘算是’呢。”颜季明道:“大唐男儿当纵横四海,廓清寰宇。我不愿回长安当甚国舅,显得与杨国忠相类。” 薛白看着他神彩飞扬的样子,感觉到一股蓬勃的生命力,于是,点点头,纵容了他。 *** 御驾继续南下,一个月后过了黄河,到了宋州,薛白收到颜真卿的奏折,请求让他结束巡视,返回东都。 原因是,颜真卿认为刘展叛乱之事是真的,且是切实看到了证据,可以证明刘展参与了当年华清宫的刺驾案。 此前,薛白一直认为,刘展与颜杲卿一样是因为新法而被人冤枉的。他依着原定的计划南巡,其实也是想表达对刘展的信任……因为相信刘展才敢没带太多兵力就亲赴险地。 但颜真卿的奏折打破了薛白这个想法。 他再继续南下,很可能是会有危险的。 考虑了许久,薛白提笔给颜真卿写了回复,他认为哪怕刘展真的要谋反,但其刚到苏州,不可能有充分的准备,何况眼下还没举旗。若天子因此惧怕而不前,坠了朝廷声威不提,反要被刘展察觉到事情败露。倒不如他继续南下,趁刘展尚未发动将其摁住…… 写了信,薛白吹干墨迹,忽然又想到另一种可能。 刘展刚到苏州,便是叛乱也掀不起大波澜。颜真卿字里行间所流露出的担忧之意却很深,一心要让他返回东都,担忧的真是刘展吗?或是有其它不便言说的变动? 第612章 税 通济渠从郑州出黄河,至盱眙入淮河,乃是大运河上一段重要的水系。 宋州便是运河上处于宁陵以南的一座都会,安史之乱时,因张巡抵抗住了叛军,宋州城并未遭到太多的破坏,规模依旧,人口繁稠。 原本历史上,杜甫年迈之后故地重游,触动了对亡友李白、高适的怀念,写诗回忆往昔同游宋州的情形,说的是“邑中九万家,高栋照通衢。舟车半天下,主客多欢娱”,可见宋州之兴旺。 今世,大唐并未再现那种“乱离朋友尽,合沓岁月徂”的境地,世间少一首《遣怀》,宋州城更加繁华。 宋州刺史名叫郑慈明,出身于荥阳郑氏。 他听闻天子出巡到了宋州境内,原已做好准备到宁陵去迎接,然而这边才起程,他却得到消息,御驾已经折返回洛阳了。 对此,郑慈明并不意外,当即写了一封信给现今的河南转运使李峘。 送出信之后,他顿时感到一阵困意来袭,遂抚须自语道:“夙兴夜寐,忙了几个通宵,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啊。” 是夜,通济渠上依旧千帆过境。 舟楫声传不到城中,大宅内一片宁静,郑慈明睡了一个好觉。 一觉睡到大中午,他睁开眼躺在床上懒得起来,直到心腹管事在外面连着敲了好几下门。 “阿郎,出事了。” “进来说。” 郑慈明气定神闲地打开了屋门,拿起一张报纸坐回榻上,道:“慢慢说,出了何事?” “今早,有个年轻人到运河码头边的转运使司,说是要交接公文,亮的是户部的牌符。刘捷就没多想,让他到仓曹去了,过了一个时辰,那人还未出来,刘捷再招人一问,对方竟带了十多个账房先生查了今年通济渠经过宋州的各个账目。” “那些账没问题,怕什么。” “刘捷想到御驾昨日才走,今日就出了这事,担心有人针对阿郎,连忙派人来禀报,问是否把人扣下来?” 郑慈明思忖了一会,缓缓道:“身正不怕影子斜,让他查,此事就当不知道罢了。” 话虽这般说,他也看不进手里的报纸了,早膳也顾不得吃,直接赶到州署衙门,招过属下们又是一番敲打,说朝廷如今施行新政,督促得又严,让他们务必做好份内之事,不可违法乱纪云云。 义正辞严地说到这里,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,竟是有人直接策马到了州署之外。 郑慈明暗忖何人这般无礼,接着就看到河南转运使李峘大步赶了进来。他一愣,连忙上前相迎,道:“李使君如何亲自来了?” 此时他已意识到出了问题了。 果然,只见李峘皱起了眉,拉过他,低声问道:“你未见到圣人吗?” “御驾不是已转回东都了吗?”郑慈明错愕应道。 李峘脸色更加凝重,道:“仪仗确实返回了,我亲自到宁陵接的,但圣人并未在其中,只带了少部分人继续南巡了。” “什么?可下官并未见到圣人啊,” 郑慈明不敢相信会出这样的事,他昨日听闻御驾转回,便认为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搞错。 没想到这个天子如此任性妄为,一点也不体恤臣子。 须知,迎驾、送驾都是有一整套礼仪流程的,他们这些当官的准备这些流程往往都是极为辛苦,天子既不配合,这些辛苦自然也就白废了。 “你未见到圣人?”李峘原本皱着的眉头皱得更深了,喃喃自语道:“但他会去哪呢?” “是啊。” 郑慈明也跟着思忖起来,接着,他便想到了中午听到的那件事。 踌躇片刻,他道:“使君,有件事……今日有个年轻人,到了宋州的转运使司查账……” “随我接驾。” 李峘十分果断,闻言转身便走,大步流星。 郑慈明快步跟上,道:“使君放心,运河上的账经得起查,下官也经得起查。” “我当然知道,但眼下朝廷在变法,变法就是变天。” 这日天色很好,他们匆匆赶到宋州转运使司衙门,翻身下马的同时就开始整理衣冠,迈着整齐的小步迅速入内,深呼吸着,准备对天子行礼。 “下官见过使君、见过刺史!” 然而,迎出来的却是转运判官刘捷,殷勤地拜见了二人。 李峘直接问道:“圣人呢?” “什么?” “今日前来查账的那个年轻人。”郑慈明拎起刘捷,追问道:“他在何处?” “走了,带走了一些账本。” 李峘一听,忧虑地问道:“你拦着他没有?起了冲突?” 他是深知这些地方官员的秉性的,在地方上被捧惯了,拿腔拿调都是常有的,作威作福的也不在少数。遇到这种被要账本的事,只怕刘捷得罪了对方。 “没有。”刘捷却很机敏,道:“我原本很是窝火,想教训那人一顿。但想到御驾昨日就在境内,不敢造次,便先请示了刺史,他果然是圣人派遣来的吧?” 李峘心想那或许便是圣人本人,问道:“往哪边去了。” “下官派人跟着,往城南去了。” “随我去找。” 李峘马不停蹄,出了城,沿着官道走了一阵,见到了刘捷派去的人,一问之下,在前方跟丢了。 他遂要了地图查看,选了一条难走的小路继续往前找,果然,在一个山神庙前见到了一大队人,看气势便知是圣人的随行人员。 “竟真在此。”郑慈明叹服不已,问道:“使君如何知晓的?” 李峘没有得意,脸上的忧虑之色反而更深了,道:“这个村子有一片近年才分出去的官田。” “原来如此。” 郑慈明说着,忽然想到一事,瞳孔不自觉地缩了一下,似受了惊。 他意识到,漕运的账虽然没问题,但今年装船缴纳送到东都的秋税以及农户运到码头的粮食都记了账,还没与各个县署的平了。 他张了张嘴,想吩咐身边人一两句话。 “走吧。”李峘已开口道。 他们再次整理着衣冠,上前道:“河南转运使、宋州剌史,求见圣人。” 遂有一人出来,打量了他们一眼,道:“圣人不在此处,在前方的村子里。” *** 李峘、郑慈明换了一身粗布衣物,走到一个农户的家门口,已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对话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