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人渣男友(七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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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风带着咸腥的湿气,刀子一样刮过你的脸颊,吹得额前散落的发丝凌乱飞舞,黏在早已被汗水浸透又风干的皮肤上。 这风,裹挟着盛夏尾声最后一丝燥热的余温,却吹不进你心底那片冰封的死海。 谢忱就坐在你旁边,肩膀挨着你的肩膀。 沉默像沉重的铅块,压得人喘不过气。 船身随着海浪起伏,颠簸着你的五脏六腑,也颠簸着那些破碎不堪、无法拼凑的过去。 宽阔的海面在黄昏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安然的平静,深蓝蔓延到天边,与同样深蓝的天空模糊了界限。 偶尔有白色的海鸥掠过,发出几声尖锐的鸣叫,像细小的针,刺破这凝固的寂静,又迅速被巨大的海声吞没。 他忽然开口,声音有些发紧,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,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希冀: “阿瞳,到了那边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他的目光没有看你,固执地望着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,仿佛那里真有一个看得见的彼岸。 “我们会有新的开始。我买一栋大房子,很大的那种,有……有那种整面墙的玻璃窗,阳光能晒进来。还有彩电,放你喜欢的电视剧。沙发……要那种软软的,坐起来很舒服……”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,描绘着一个虚幻的未来图景,每一个字都像投入深潭的石子,只在你心湖里激起一圈冰冷的涟漪。 你打断了他。 声音很轻,被海风吹得几乎散掉,却精准地切开了他编织的幻梦: “然后呢?”你终于侧过头,乌黑的眼睛空洞地看着他线条流畅却紧绷的侧脸,“要怎么生活?靠杀人吗?” 男人的身体瞬间僵直。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在他体内骤然崩断。 他垂下了眼眸,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,遮住了那双曾让你沉溺的浅色瞳孔。 良久,他才低低地吐出几个字,像是耗尽了全身力气: “我会……找个正经工作。” 你扯了扯嘴角,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。 没有回答。 找正经工作? 手上沾过血的人,指缝里嵌着洗不掉的腥红,过往的阴影如跗骨之蛆,早已融入骨髓。 就像他自己说的,这条路,踏上去了,就再也回不了头。 ......... ......... “阿忱!不好了!豪哥的人追来了!” 阿祥的破锣嗓子带着从未有过的惊恐,他跌跌撞撞地冲过来,脸色煞白,手指颤抖地指向船尾方向。 谢忱猛地站起身,他脸上的所有脆弱和希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,只剩下冰冷的警觉和凝重。 你顺着他森然的目光望去—— 远处的海平面上,几艘速度极快的快艇正破开白色的浪花,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群,疾驰而来。 艇上人影憧憧,在渐暗的天色下模糊不清,但那一道道反射着夕阳余晖、属于金属枪管的冷光,却刺得你眼睛生疼。 恐惧像电流瞬间贯穿全身,你几乎无法呼吸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手脚冰凉僵硬。 “带她进船舱!锁好门!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!”谢忱的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,是对阿祥说的。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疑,弯腰抄起脚边一把沉甸甸的霰弹枪,金属枪身碰撞发出冰冷的脆响。 阿祥几乎是连拖带拽地将你往船舱里塞。 你像个失去灵魂的布偶,被他推进那狭窄、散发着机油和鱼腥味的黑暗空间。 舱门在你身后“砰”地关上,落锁的声音沉闷,像一口棺材盖上了盖子。 瞬间,世界被隔绝成两部分。 外面是地狱的交响乐。 “砰砰砰——!” “哒哒哒哒——!” “轰——!” 枪声毫无预兆地炸响,密集的像是鞭炮,却又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力量。 子弹撞击船体的声音是沉闷的“噗噗”声,夹杂着霰弹枪粗暴的轰鸣,还有快艇引擎疯狂的嘶吼,海浪的咆哮…… 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,形成一股震耳欲聋的声浪,疯狂地冲击着薄薄的舱壁,也冲击着你脆弱的耳膜和神经。 你死死地捂住耳朵。 黑暗吞噬了视线,只有船舱缝隙里偶尔漏进一丝惨白的光,照亮了你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。 怎么办? 怎么办! 你会死在这里吗?死在这片陌生的海域? 尸体沉入黑暗的海底,被鱼群啃噬,连名字都不会留下。 逃不掉了…… 四面八方都是海,那些快艇像嗅到血腥的鲨鱼,你们这艘破船就像砧板上的肉。 他们那么多人,那么多枪……谢忱他们才几个人?怎么可能打得过? 悔恨如同冰冷的海水,瞬间淹没了你。 如果当初……如果当初没有被他那双深情的浅眸蛊惑,没有相信那些甜言蜜语,没有鼓起那追求所谓“自由”的勇气跟他私奔…… 你现在只是待在那个冰冷的家里,或许不快乐,但至少……不会像现在这样,蜷缩在肮脏的船舱里,等待着被子弹撕碎,沉入漆黑的海底喂鱼。 时间在枪林弹雨中变得粘稠而漫长。 你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,是胜利?是溃败?还是……全军覆没? 只有那连绵不绝的枪声,是唯一的计时器。 你的指甲深深掐进手臂的皮肉里,带来尖锐的刺痛,却远不及心底那片被恐惧和绝望啃噬出的空洞。 突然! 舱门发出“哐当”一声巨响。 你惊恐地瞪大眼睛。 一道熟悉的身影裹挟着浓重的硝烟味和血腥气,踉跄着扑了进来。 是谢忱! 他半边身子几乎被暗红色浸透,黏腻的血液正顺着指尖滴滴答答砸在肮脏的舱板上,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。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,额角布满了冷汗,呼吸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。 但他的眼睛,那双浅色眼眸,却死死地锁定在你身上,带着一种燃烧一切的亮光。 他甚至来不及喘息,就用那只没受伤的手,粗暴地扯开自己胸前沾血的衣襟,从最贴近心脏的内袋里,掏出一个东西,猛地塞进你冰冷颤抖的掌心。 你下意识低头。 一张冰冷坚硬的信用卡。 深蓝色的卡面,烫金的英文字母,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弱的光。 他猛地单膝跪在你面前,无视手臂伤口因动作撕裂涌出的更多鲜血。 他抬起那只染血的手,用尚算干净的指腹,轻柔地抹去你脸上混着灰尘的泪水。 他的脸离你很近很近,近到你能看清他浅色瞳孔里翻涌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情感。 “阿瞳,听我说!”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咳出来的血沫,带着滚烫的气息喷在你脸上,“密码……是你的生日,一定……要收好!收好它!” 他用力捏了捏你握着卡的手,力道大得让你指骨生疼。 你呆呆地看着他,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,无声地滚落。 大脑一片空白,只有他沾满血污的脸和那双灼热的眼睛在视野里放大。 他低下头,带着血腥和硝烟味道的唇,用力地印在你的额头上。 触感短暂,却像烙印一样烫在你的皮肤上。 “别怕……”他的喘息更加急促,声音断断续续,却字字清晰,“你拿着钱……去大陆生活……那边……不会有人来追杀你了……” 他扯出一个极其难看、却又无比温柔的笑,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开,“你之前不是说……想离开家……在陌生的地方……过自由的生活吗?”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,“现在……你的愿望……可以实现了……” 他停顿了一下,像是积蓄着最后的力量,终于要剖开那颗他从未向你敞开过的心。 一滴滚烫的泪水,毫无征兆地顺着他沾着血污的脸颊滑落,砸在船舱冰冷的地板上,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。 “我……”他的声音彻底哑了,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破碎的绝望,“我一直在骗自己……做一场……好大的梦……” 他闭上眼,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着,“我以为……赚够了钱……就能……金盆洗手……我们能在一起……过平常的日子……买菜……做饭……生个孩子……” 他猛地睁开眼,泪水汹涌而出,冲刷着脸上的血污,留下狼狈的痕迹。 他忽然倾身向前,狠狠地吻住了你的唇。 这个吻混合着铁锈般的血腥,苦涩的泪水和硝烟的呛人气息,却又带着焚尽一切的热度—— 像是要将他所有的生命、所有的悔恨、所有未能宣之于口的爱,都通过这个吻传递给你。 几秒后,他猛地分开。 他剧烈地喘息着,浅色的眼眸像燃烧殆尽的灰烬,死死地盯着你泪流满面的脸: “我骗了你很多事……我干过的坏事……比你想的……要多得多……从小……我爸就说……我是个人渣……”他惨笑了一下,泪水混着血水不断滑落,“……我配不上你……忘了我吧……也……别再恨我……” “不要……阿忱……不要走……” 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带着泣不成声的哀鸣,你伸出手想要抓住他染血的衣角,却被他毫不留情地推开。 他猛地站起身,不顾你的哭喊和撕扯,将你按回角落。 他转身,对着舱门外一个满脸是血、却死死把着船舵的男人嘶吼,声音像濒死野兽的咆哮: “全速前进!不管发生什么!一定要把她送到!听到没有!一定要送到!” “忱哥!”舵手带着哭腔嘶喊。 谢忱最后深深地看了你一眼。 那一眼,包含了太多太多无法言说的东西。 然后,他毫不犹豫地转身,拖着那条不断淌血的手臂,冲出了舱门。 阿祥和其他几个还能动的人,也紧跟着他,跳上了仅剩的两艘还能开动的快艇,义无反顾地调转船头,朝着那片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海域,迎头冲了过去。 “阿忱——!!!”你扑到紧闭的舱门前,指甲在粗糙的木板上抓出刺耳的声音。 你透过小小的圆形舷窗,拼命向外望去。 视野一片模糊。 是泪水?还是海水溅在玻璃上? 你只看到那几艘渺小的快艇,像几片脆弱的叶子,被闪烁着枪口火光的黑色洪流瞬间吞没…… 所有的声音和画面都扭曲在一起,搅动着墨蓝色的海水,形成一个混乱的漩涡。 渐渐地,什么都看不见了。 只有翻滚的浪涛,吞噬了一切痕迹,只留下浓得化不开的硝烟味,和海风咸腥的呜咽。 你瘫软在舷窗下,冰冷的金属船壁贴着你的脸颊。 手里那张深蓝色的信用卡,棱角硌得掌心生疼。 上面还残留着他滚烫的体温,和他鲜血黏腻的触感。 泪水不断地从你空洞的眼中涌出,顺着下巴滴落,砸在冰冷的塑料卡片上。 啪嗒。 啪嗒。 你蜷缩在冰冷的角落,像被抛弃的幼兽,只剩下低声的呜咽。 窗外的天空彻底暗沉下来。 海天一色,墨蓝无边。 远处,有新的风暴在云层深处酝酿。 这个漫长到令人窒息的盛夏—— 终于在这一刻,彻底地结束了。 只留下无边的海,无边的夜,和无边无际的茫然与空洞。 你好像又回到了旺角那间逼仄的唐楼小屋。 外面是喧嚣的弥敦道,是万家灯火。 你蜷缩在吱呀作响的沙发里,透过那个巨大的鱼缸,看着外面模糊扭曲的世界。 水波晃动,光影迷离,热带鱼拖着梦幻般的尾鳍,在狭小的空间里徒劳地游弋。 世界就在玻璃的另一边,喧嚣、鲜活、触手可及。 你却始终隔着一层冰冷厚重的玻璃。 看不清。 也……永远看不明白了。 你获得了自由。 梦寐以求的自由。 可是…… 你感受不到一丝风掠过发梢的轻盈。 只有这船舱里凝固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冰冷。 只有胸腔里那无边无际、要将你每一寸骨头都碾碎的悲伤,汹涌地将你彻底淹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