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章攻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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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场戏终究会如他所想的那般收尾。 狐狸一贯是窝囊的,会怕、惧怕过后便会低着头掉眼泪,吭哧吭哧趴在他身上讨好,最重要的是,她不会反抗。 她从不是那种有犟骨的。 所以,她不会选别人。 她只会,也只能选他。 至于裴璟。 那个披着玉面皮囊的假货。 他连跟他争都不配。 日日装模作样把“贤良”挂在嘴边——道貌岸然、素来只会轻声细语地问寒问暖的“裴氏长公子”,最擅长的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,摆一摆那“观音”相的清风明月的架子。 他不会真的出手。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装腔作势的东西。 长了一张清净脸就真以为自己是菩萨转世了? 一只整日在寺庙装香客的老狗,最喜欢的就是施恩作态。 ——也配抢他的人? ...... 商厌知道那段时间——又尔是被裴璟捡走的。 藏在那父亲重新给多年未归的外室子划分的东院。 用下属来报的话说:换衣喂药,贴身日夜照顾,同榻共枕...... ......贱人。 真想直接杀了喂狗。 ...... 商厌是这么以为的。 他从头至尾都笃定,又尔这点胆子,撑不起选择的权力。 直至—— “尔尔。” 商厌盯着对面那人走来的身影,生出一种几乎要嘲笑出声的恶意。 本是懒倚着的身子,因着对方骤然起身的动作直了几分,眼尾的弯弧敛去,唇角的笑意也消失无踪,留下清冷的、薄得要碎的线条。 伪君子也来装什么深情? 最叫人可恨的是——她竟真的动了。 身侧少女的手指在他掌心里颤了一下,那是想要挣扎的反应。 是犹豫,不引人注目的,要从他手心滑出去。 不明显,却足够让他察觉。 被他捂热的“妹妹”,此刻柔软地蜿蜒着,想要慢慢朝着另一个男人的怀里游过去。 ...... 对那声“尔尔”,又尔几乎是本能地抬头。 隔着烛影,她看到青年眼底与往昔一样的温柔—— 不远处的高大身影,曾在很多雪夜里替她捧热茶,在很多病榻旁替她守到天明。 香意随衣袖拂过,燃香味淡,与在又尔身前俯身的青年身上的木樨香混在一起,直钻心底。 裴璟察觉出少女的颤抖,伸出手,很自然地握住了她另一只手。 掌心对掌心,温热的。 耳边是他低缓的声音: “尔尔,哥哥来迟了。” 眼眶忽然酸痛,又尔咬住唇,泪水险些滑落。 没出息。 她别开了脸。 心里不是委屈——或者不全是委屈。 更多的是一团小小的、说不清的闷气。 不知怎的,又尔有点不想说话了。 但分明,方才她在门口看见裴璟的身影时,眼泪差点没掉下来。 当时的第一反应是想跑过去,扑进哥哥怀里,把这些天受的委屈全说出来。 她等了他太久了。 从那晚被掳走到如今,她在梦里、心里喊了多少次“哥哥”了,自己都快数不清了。 可当人真的来了,她却忽然不想搭理他了。 晚了啊。 她盼了哥哥那么久。 他就是不来。 直到今天才出现。 而她仍然在被二少爷“欺负”。 ...... ......但也不是真的不搭理,只是……不想那样轻易就哭了,见着人就靠过去。 好像她一直在等他出现,一直需要他一样。 那样就太丢人了。 太没出息。 况且,二少爷还在她旁边看着呢。 ...... 对此,裴璟并不意外,顺势坐下,膝头与少女持平,柔声道:“好些日子没见,尔尔瞧着又瘦了。” “没有按时用膳吗?” 又尔:“......” 裴璟:“这些天,都是二弟在照顾你?尔尔在这住得还习惯吗?” 裴璟看见女孩垂着的眼睫轻轻晃了一晃,却仍没抬头。 还是不看他。 裴璟不急,把又尔的手轻抬,更紧地放进自己掌心里,慢慢地揉了揉。 又尔有几根指节红肿,虎口也红了一圈。 裴璟没多问缘由。 只是落指——一处一处地安抚。 “手怎么这样红?” “疼不疼?” “哥哥这样揉......尔尔会好些么?” ......受不了了。 又尔猛地别过脸。 她真的受不了了。 这些天的害怕、委屈、挣扎,本来都被她压在心底最里边。 但就在这一刻,被裴璟一句“疼不疼”戳破了伪装。 又尔甚至不知道自己哪里开始想哭的。 她只知道,她现在,好想,好想伸手去擦泪,却在下一刻发现,自己双手此时都被紧紧握住着。 ——一边是温柔的覆握,一边是钳制般的束缚。 又尔在此时想:为何要让她来选? 她是那个最不会开口说拒绝,从来都没得选的狐狸。 两个坤泽中间,一个是曾经给她夹菜盛汤、日日寸步不离照看她的哥哥,一个则是夜夜与她欢好、脾性阴晴不定的二少爷。 一左一右。 他们。 都是她曾在心里惦记过的人,不同的是,一个是她从不怕的,一个是她打心底就怕得要死的。 这份荒诞的对比,让又尔心头更乱。 耳边裴璟一句接一句的关心还在不断响起。 “......瞧着身子这么虚弱,吃过药了吗?” “睡得好吗?” “有没有冷着.......” 裴璟说了很多。 “尔尔要是再不说话,那哥哥就当你全都没吃、没玩、也没睡好?” “是哥哥的错。” “我该早些回来的。 少女的肩膀轻轻颤动一下。 那是跪着的又尔第一次动。 虽没说一句话,但却轻轻地,用她那只被裴璟握住的手,缓缓合上了他的指节。 ——回握。 又尔的动作生涩,身子发颤。 ——这是在商厌身边,她能给的,最大的主动。 裴璟垂眸看了一眼。 将她的手包得更紧了些。 然后。 他凑近了些。 不远不近。 偏过头,靠近又尔耳侧,声音低柔:“那哥哥抱一下,好不好?” “哥哥好想你。” 那声音轻得不能再轻,带着旧日的、独属于青年的温柔味道。 又尔沉默了。 片刻后,她小小地动了一下。 极慢。 像是幼兽探出前脚那样,悄悄地、缓缓地,向裴璟那边倾了半寸身子。 她不敢直接靠过去。 只是身体斜了斜,头侧了一点点,怕人发现似的,把脸藏进了裴璟怀抱的一角。 悄无声息地靠着,脸颊贴住他的衣物,鼻尖湿润,小小地吸了一口气。 她没有挣脱商厌——另一只手还在他手里。 可她另一侧的肩、脸、甚至呼吸,都靠向了裴璟。 再抬头时,裴璟看她。 “别怕,”他低声说,“哥哥接你回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