疼的地方不是这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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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    穆九在书童的搀扶下,晃晃悠悠地走了好一会儿,才到达目的地。    他脑中思绪万千,时不时想起那个旖旎的梦,时不时又想起昏迷前朝他奔来的身影,心里莫名的沉闷,十分不痛快。    又觉得身上实在是痛,连抬腿都费力。    转念一想,连他都痛不堪忍,那何生...    他心下一凛,推开房门走进。    入目的便是躺在床榻上的何生,仍然是乌发白衣,俊美如昔。只是他的面色比往常更加苍白了些,略有风霜之色,但并无血色。    看见穆九后,他暗沉沉的眸子似是多了一分生气。薄唇微抿,并不言语,只一双眼不住地往他身上瞧。    穆九被看得头皮发麻,梦里的记忆如潮水被涌来,让他有些心虚地不敢直视回去,但他又挂念那个人身上的伤,只能支退书童硬着头皮往前走,待靠近床榻上的人方停下问:“你...怎么样了?”    何生并不立即搭话,又细致地打量了他几眼,才回了句毫不相干的问题。    “你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?”    他声音沙哑,伴着几声轻咳,却全无责备之意,言语中温柔尽显。    并未想到何生会这样回答的人怔了怔,不自觉低下头,他仍然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,方才走得急,来不及等书童拿来披风,便直接赶来了。    如今被询问起,才惊觉丝丝凉意。又不知是不是屋里生了炭火的原因,他又觉得心头有些温热。    突然间,他视线里出现一件狐裘披风,只看光亮的毛发品相,便知价格不菲。但穆九的视线却完全焦距在那人惨白的,似乎轻轻一捏就会粉碎的手腕。    何生又咳了两声,才道:“天凉。”    穆九默默接过披风,套上。    一时无言。    半晌,穆九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:“你的伤...”    “没什么大事。”不等他说完,何生抢先答道,似是不愿他继续多问下去。    “是吗?”穆九反问,目光瞟见那人惨白的面颊,了然他是在逞强。他也不拆穿,只是径直踏步上前,伸手朝被褥里伸去。    何生似是被突如其来的靠近惊到了,瑟缩着往后,但仍然被穆九抓住了双手。    这双手本来五指纤长,骨节分明。现如今被绷带环环缠绕,手腕经脉凸起,嶙峋了许多。    “这叫没什么大事?”穆九挑眉看向何生,却一不小心扫见了那人敞开衣襟里的肌肤,顿时心如擂鼓,面红耳赤。    “不过是受了点小伤。”何生答着,竟没推开穆九。他手腕隐隐颤抖,似是举着重物,“你还是顾着点你自己吧。”    穆九这才发现二人的姿势是在是有些暧昧,令他不禁回忆起梦中的场景。他呻吟着请求面前的人进入自己的身体,甚至主动张开双腿等待进入。    何生就在离他半尺的距离,温热的气息喷洒过来,又引得他一阵心慌缭乱。    他愈发不敢抬头,目光胡乱瞟。募地,他瞅见何生腰间也绑着绷带,又惊又怒,正要询问,却听得一声。    “公子该换药了!”    另一书童踏门而入,看见面前的场景后僵直片刻,立即将药瓶放上桌,转身离开顺手带上了门。    穆九猛然回神,他轻柔地松开何生的手后,迅速站起,囫囵吞吐道:“我...我帮你擦药。”    “好。”床上的人似是有气无力地轻轻应着。他觑一眼穆九的背影,又瞧了瞧双手被触摸过的位置,眼底浮起无限兴奋,但又在那人转身之时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    穆九回到床边,轻抬起何生一只手,缓慢细致地解下绷带。    待露出全部时,穆九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。原本修长的五指,如今更是纤长了些,指骨凸出,透着青白。最让人瞧得心惊的便是几近快没了指甲的指尖处,血肉模糊,红黑相间。    “这...”穆九心下突得一抽,本是想问这是如何受的伤,但话到嘴边又怎么也问不出了。    怎么受的伤?答案显而易见。    或是看出了他心里的不痛快,何生募地轻笑一声,略略收回手,道:“吓到你了吧?还是让书童来上药吧。”    “不...没有。”穆九沉吟一声,抓住了何生的手腕,拉进自己道:“很疼吧?”    闻言,那双瘦骨嶙峋的手微微颤抖,挣扎着脱离桎梏,终是作罢。    “疼...”何生望了望自己的双手,轻声呢喃。倏地,他抬眼看向穆九,黑眸乌沉沉的,幽幽道:“该疼的地方不是这里。”    他这话似有深意,还未等穆九仔细深思,便又道:“快上药吧。”    穆九只好先点点头,拿起了一旁的药瓶,仔细地倒出白色粉末,瞬时浓厚的草药味扑面而来。    用棉布蘸取些许粉末点涂在伤口处,直至抚上全部伤口。他上药的动作极为轻柔,认真专注,又唯恐再弄疼了何生,还时不时轻呼几下,当真是温柔至极。    直至到最后缠上绷带,对上那人别有深意的眼神时,他才方寸大乱,心乱如麻,慌张地给绷带做了收尾的结,迅速退开了去。    何生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,蜷了蜷满是缠带手指,不语。    一时间又是阵静默。    穆九低着头,眼睛不知放在何处,支支吾吾了半晌,才道:“你...你生了什么病?我去给你买药!”    许是觉得他的话十分好笑,何生竟大笑出声,半晌都不曾停下,期间还夹着几声咳嗽,似是要吐出五脏六腑般用力。    末了,面色苍白的人收回视线,不再看向穆九,轻轻一笑。那笑容之中,竟有几分惨淡之意。    “病在腠理,病在皮毛,病在脾脏,这些都能治。”顿了顿,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,轻声续道:“但病入骨髓...怎么救?”    穆九脑中空白了一下,忽然就明白了何生刚才那句‘该疼的地方不是这里’是何种意义。    “你走吧。”    何生朝他挥了挥手,合上眼别过脸,似是疲惫至极,不愿再多看他一眼。